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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晗朗如遭雷击一般地站在那里。
他是想走过去问清楚的，可是那脚步却沉重得连迈出去半步都不能够。
这世界一下子变得迷蒙混沌起来，黑暗的夜潮卷涌袭拥而来，像是要挤炸人的五脏六腑，谢晗朗喘不过气，心口有剧烈撕扯着的痛在钝击着，他的脑袋里嗡也鸣得厉害，直让他想飞奔出小店去找个开阔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下来，可是拿着电话的手指却抖得自己根本就无法控制。
他尝试着用同样颤抖的左手去稳住右手，在店家夫妇诧异的目光里拨了五次才真正拨通省委办公室的电话。
忙音……
省委办这个时间居然是忙音。这让谢晗朗的心越发地冰冷起来。
叶思雨自从听到店家夫妇的话就看到了谢晗朗异常的神色，她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神色凝重、焦急，却也只能不发一语地守在他身边，无能为力地仅仅只是希望那只是个无稽之谈。
然而时间走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在谢晗朗拨通一个师伯家的电话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知道、也最怕知道的一切。
谢子莘视察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本来已经封锁的道路上不知道怎么会闯进一辆农用拖拉机，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辆拖拉机稳稳地越过前面的车子然后直奔第三辆谢子莘的专车狠狠地撞了过去。
谢子莘当天晚上着急回家，就没用司机、打算自己把车子直接开回家去。
谢晗朗背对着叶思雨，她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只能看到谢晗朗微微地颔首。
她便知道，他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不能再开口说话，他甚至都忘记了，电话那边的人怎么能够看得到他的回应呢？
谢晗朗忘记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病房门口堵了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真正关心他的面孔、也有单纯看热闹的，唏嘘声一片。
谢子莘的遗体还没有抬到太平间去，谢子莘的几个老朋友一脸沉痛地跟谢晗朗说：“晗朗，你的父亲他一直在等你。”他们不敢擅自送走他，等到了谢晗朗，这个父亲的灵魂才会真正离开。
十步开外的病床上安放着谢子莘的遗体，已经被白色的布从头盖到了脚，只是长长地一条僵直的身子放在那里。
病房里并不安静，人很多。可是谢晗朗只想看到父亲的脸，他的心在和父亲说着话，其他的声音他都不想听得见。
可碍眼的警察聒噪得很，一直让谢晗朗签一个同意尸检的单子，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安静一下呢？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和父亲独处一会儿？
“你看一下嘛，尸检后我们会……”
“出去！全都给我出去！”谢晗朗终于无法忍耐，他一路上一直干涸的眼睛瞬间就盈满了止不住的泪水，他无法自抑地大喊道：“我求求你们，安静下，都出去！那个什么该死的东西我一会儿全签了！”
叶思雨一直跟在他的旁边，她很害怕，她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一个死人。
可是，她不想等在他世界的外面。
于是她利用了作为一个小孩子的特权——
“出去啦！出去啦！”她去挠一个刑警的胳膊，还上脚去踢人家：“烦人不啊，就不能让人家自己待会儿么！出去！出去！”
识相的自己就匆忙退出去了。
小姑娘牙尖嘴利，那些为了完成工作任务在这不依不饶的警察们都被她很不客气地教训了，可再疼，任凭谁也不可能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几个大男人都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这个“不懂事”的小毛孩儿，退出去了。
叶思雨悄悄地关上了病房的门，她想了下，然后就乖乖地站在了门口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下子跪坐在父亲病床前那个双肩微微颤动的大男孩儿。她的心酸涩得厉害，人生中第一次目睹这世间的生死离别，竟然是这么的残忍和无助……
谢晗朗在父亲的床前泣不成声。
尤记得小时候……
有多小？大概才七、八岁的样子吧。
他吵着让爸爸给他买足球，谢子莘答应着，隔天就乐呵呵地捧着个漂亮的足球回来给儿子。
可是没过几天足球他就玩儿厌烦了，又跟谢子莘讨篮球玩儿。
谢子莘就笑着问儿子：“晗朗，足球你踢得很好了么？”
谢晗朗一拍小胸膛，信心白倍地说：“当然啦！”
谢子莘明知道儿子是夸口的，可还是屁颠屁颠地给儿子买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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